美国中文远程教学的问题与探索[1]
美国长堤加州州立大学
谢天蔚
txie@csulb.edu
引言
目前远程教育已经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中文教学自然也不例外，许多学校开始试验和实行远程教学。远程教学在美国公司企业和大专院校中也逐渐受到重视。然而发展的情况还很不平衡。远程教学本来是教育机构最为有兴趣的，但是目前美国公司企业利用远程教学却比学校积极。在学科方面理工科比文科积极，在文科中其他人文学科比语言学科更积极。中文远程教学发展更是缓慢。本文试图讨论与解释这种不平衡的现象，分析中文远程教学在美国发展不尽人意的原因，以便找出今后的发展方向。
一、美国远程教学的一般简况
根据
International Data Corp. (IDC) 统计资料，目前美国远程教育注册学生增长了
33% ，至 2002 年学生人数将达到二百二十三万
(2.23 million)。两年制的大学和四年制大学提供远程教育的课程比例至
2000 年为止已经分别为
84.9% 和 84.4% (DeVeaux, 2001)。
在美国的虚拟大学和网上大学中有几所大学值得一提。Capella
University 是一所以 Minneapolis
为基地的完全网上大学，没有学生中心，没有教室，没有运动场。但是它是美国中西部大学联合会
(North Centr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s and Schools, NCA)认可的大学。另一所大学是凤凰城大学
(University of Phoenix)，也是最早
(1989年)被认可的网上大学，提供商业、管理、技术、教育和护
理等学位课程。西部州长大学
(Western Governors University) 则是一所从四十多所大学联合提供
500门远程教育课程的虚拟大学，得到十九个州的州长支持。琼斯国际大学
(Jones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 JIU) 也是完全网上大学，成立于1995年，是第一个得到资格认可的完全网上大学
(DeVeaux, 2001)。
尽管远程教育得到越来越多的学校重视，但是在大学中还是存在差距。目前有200所大学提供远程教育，其他的2000所仍处在观望之中。原因是缺乏统一的标准，没有对教师奖励的具体措施、教学管理尚有问题(Rivera,
Eduardo and George Kostopoulos,2001)。相对来说，美国大公司对于远程教育、进行雇员培训的兴趣比大学高的多。因为他们面对激烈的竞争必须不断提高员工的素质，及时更新知识和技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例如施乐公司
(Xerox) 为了与日本同行业竞争，对其麾下十万员工进行四年耗资数千万美元的培训。KPMG
咨询公司一九九年将网络，多媒体和传统课堂结合起来，用12个星期就对八千名员工进行了培训，并将继续利用电脑和网络对员工进行教育和培训
(Aldrich, 2001)。用电脑和网络进行职业培训已经成为企业教育的的一个重要模式。
二、美国中文网上教育的简况
与公司企业和大学其他学科相比，中文远程教学相对来说发展不够快。九十年代后期以来，由于WWW的出现，网上教学越来越方便。美国许多大学中文系和专业都制作了网页，介绍课程设置、学位要求和教师情况(Xie,2001)。中文教师也开始制作各种课件，如完整的中文课程，包括拼音、词汇、语法、阅读等多媒体学习材料。各种练习和学习资料也相继在网上出现。将网上的这些中文学习资源集中起来就形成了一个中文教学的巨大资源库，对于促进中文教学无疑有极大的帮助(Xie,
2002a)。
然而，网上教学和远程教学仍然有区别。将学习材料搬到网上并不意味着就是远程教育。目前网上的许多资料实际多为辅助性的，可以供教师和学生在学习中文的时候选择使用。真正完全百分之一百在网上进行中文教学或者提供中文远程教学并且能认可学分和授予学位的学校还寥寥无几。由于缺乏深入的研究和统计资料，我们甚至对于美国有多少学校提供中文远程教学，有多少学生注册、通过远程教学学习中文也不甚了解。本人只能根据现有的资料和初步的调查以及网上的搜索作一些简单的介绍。
最近出版的 Beyond
Babel: language learning online (Felix, 2001)对于网上的各种外语教学做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其中也涉及到中文远程教学和网上教学。从这本书收集的材料来看，中文网上教学和远程教学单位在美国并不多。收集的中文网上课程有五个。其中澳大利亚占三个，美国只列出两个。
1. Irving, Robert and InJung Cho. Chinese2 Australia http://www.arts.monash.edu.au/chinese/chinese2
从本人通过电脑网络和跟同行们的电子邮件交流了解到的资料来看，比较完整地进行（过）中文远程教学的有四个学校：Univ. of Wisconsin-Milwaukee, Univ. of Hawaii, Univ. Of Vermont 和 Kenyon College。威斯康辛密瓦基大学运用电视系统在几个学校之间进行低年级中文教学。该课程为五个学分，第三学期为四个学分。播出点设在Milwaukee 校区，Stevens Point 则为接收点。采用的技术是双向电视。上课时间在接收点有辅导教师指导，帮助学生进行分组练习，帮助教师分发学习材料。(University of Wisconsin System，2002； Chen, 2002)。夏威夷大学开设了两门高级中文阅读课程，其中一门包括听力，课程均采用免费CD-ROM作为教材。学生在学期中完全通过电子告示版讨论或用电子邮件跟教师进行联系，交流形式为文字通讯，没有运用语音。在教学过程中教师注意学生学习进度并提供指导。在三个远程点上通过不记名的网上调查征求学生意见。(Fleming, 2002; Univ. of Hawaii, Manoa, 2002. <http://nflrc.hawaii.edu/project /399info.html>)。 佛蒙大学曾用电视会议和互动电视系统进行过两年中文口语教学。他们通过佛蒙大学继续教育部提供三个学分的中文课程。学生是去过中国或者将要去中国的中学教师、公司主管、餐馆业主、高中学生和老年居民。 (Yin,2002；Sun, 2002)。 肯尼恩学院和代尼森大学利用电脑网络进行远程教学。他们的课程是高级中文“Empower Reading by Reading about China”,采用的技术是电视会议和网页。(Bai,2002a,2002b)。长堤加州州立大学在 2000年进行了一年完全网上中文教学的实验。所有学习材料和作业通过网页和电子邮件传递，学生平时自己学习，每星期教师与学生见面一次，了解学习进度，对不足之处进行补课。考试则不通过网络，采用面对面的传统形式。另外一个是非中文专业的、商业性的 World Wide Language Institute http://www.wwli.com/languages/zhongwen 曾经提供付费注册的全套远程中文教学课程，但目前已经只剩下一个简单的网页了。
此外，本人也进行过中文远程教学的个别实验：网络电话教学，网络“谈天”及电子邮件个别辅导。电话教学是利用网络电话对学生进行口语辅导。辅导时间固定，为每星期一次，每次一个小时。学习时，教师和学生同时上网，利用网络电话进行口语练习。这个方法可行，但是缺点在于教师和学生是一对一练习，不能推而广之适合一个教师对数个学生。目前网络上的语音交谈(voice
chat)就可以克服这一缺
点。但是语音交谈尚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网络“谈天”不是语音交谈，而是用键盘来进行实时(synchronous)的交流。这种打字交谈对于中高年级以上的学生比较适合，对于初学者来说并不太方便。因为初学者的语言能力有限，网上讨论的内容和范围比较狭窄(Xie,2002b)。通过电子邮件辅导中文学习则比较方便。一般来说对于有一定基础的学生比较适合。跟我进行过电子邮件中文辅导学习的学生来自波兰（两名）、美国（一名）以及新西兰（一名）。这些学生都分别学习过初级中文，他们通过电子邮件将作业送过来，我批改以后立即用电子邮件传回去。如果学生有什么问题也通过电子邮件进行解答。这种辅导学习方法对于学生非常方便，但是教师的工作量比较大，因为教师会随时受到学生的电子邮件，必须及时回答。
三、远程教学的好处、问题与困难
毫无疑问，中文远程教学有很多优点和好处。首先最大的优点是学生不受地域和時間的限制，不必再像传统的教学那样教师和学生必须面对面地进行教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2年出版的教师培训指导手册对远程教育下的定义是“一种教学过程，其中绝大部分的教学由在空间和时间上远离学生的教师进行”(UNESCO,2002)。对于一些缺乏中文师资的地区和在一般课堂时间内无法参与学习的学生来说，远程教学无疑是一大福音。通过卫星或者电缆传送的电视教学让学生看到课堂的实景，对于语言教学是非常有效的。同时所有教学过程都可以录像存档，供学生随时使用。与电视会议同时使用的电脑网络给远程教学又增添了新的手段，师生可以在网络上互相交流讨论。教师提供及时的反馈，学生不失时机地提出问题。电脑网络还提供了丰富的学习资源供学生充分利用。既然远程教学和网络有很多好处，为什么在美国的中文教学中远程教学运用还不普遍呢？我们试从以下四个方面来分析：
㈠市场需要及行政管理
1.学生的需求。
在美国学习中文的人数虽然逐年上升，但是由于美国大学大多数设有中文系、东亚系、外语系。中文课程在各学校规模不同，但是总的来说学生还是可以找到学习中文的地方。我们在明尼苏达大学语言习得高级研究中心的资料库进行检索可以发现，在北美地区有586个学校提供中文教学
(University of Minnesota,2001)。只有少数地区的学校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开设中文课，需要其他学校的帮助进行中文远程教学。
2.行政(注册、付费、学分与教师工作量)方面的问题。
由于中文远程教学涉及跨校注册的问题，在付费和学分认同方面也有一些困难，即便在加州州立大学的系统内也有困难。因此有的学校通过大学延伸部(extension)或者继续教育部来开设中文课程以便校外的学生可以注册。此外教师如果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工作量的计算也是一个较为复杂的问题。
3.学校当局没有将中文远程教学列为重点。
各学校对于其他学生较多学科的远程教学兴趣比较大。例如电脑课程的学生远多于中文课的学生，因此在电脑方面的远程教学课程也就多于中文远程教学课程。
㈡、技术与教学
1.电视与网页技术的利弊。
用电视会议进行远程教育实时性强，互动程度高。但另一方面，制作和传播成本比较高。因此以网页作为教学的主要手段的课程越来越多。我们要问的是：用网页进行远程教学的效果如何？在初始阶段课程内容基本是静态的。学生和教师的讨论以非共时为主，如电子邮件和讨论组。现在动态的内容越来越多，如即时的电视传播和音像传播。随着宽带技术的发展电视将越来越多地应用在网页远程教学。但使用网页进行远程教学也有缺陷。Kreitzberg(1998)指出：“今日互联网缺乏许多有效教学所需的基本成分。”在语言教学中特别需要教师和学生的互动。在传统课堂里，学生可以看到教师的表情、手势等，但如果在网上没有清晰的音像，学生就难以和教师沟通。在目前，成本和效果的矛盾依然存在。
2.教学技术的不断地发展带来的困惑。
目前远程教学主要使用的两种手段是电视和电脑网络。电视技术发展在不断进步，电脑网络技术发展更是飞速，每天都有新的技术出现。几年以前电脑网络上只是出现一些非动态的网页，现在动态技术越来越多。而且有的电脑软件不断地更新升级，使得刚学会使用的教师面临不断学习使用新软件的困惑。加上电脑硬件的升级换代，软件与硬件的匹配和教师的技能更新总是无法同步。此外一些课件制作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非一般教师能为之，非得有专业的技术人员帮助不可。因此教师单独备课的传统模式受到冲击，起而代之的是教师与专业技术人员的合作和集体备课制作课件的模式。然而如何协调发挥双方的特长还有待实践的考验。
3.学生的期盼与实际情况。
学生对于远程或者网上教学还不熟悉。他们对于网上课程往往有误解，以为既然学习时间比较机动，因此可以容易安排时间。他们还以为网上学习比较容易，忽视了网上学习需要自己主动学习这一因素。一旦他们真正开始学习，遇到一些在传统课堂上没有遇到的问题就无法解决，以至作业一拖再拖，进度缓慢，直到最后无法跟上，结果便是退课率高。Wright
and Yates (1999) 研究中提到的退课率是32%， Drave(2000)提到的退课率为50%。在我本人试验的网上课程里退课率也达到40%。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法语和西班牙语网上课程在一开始便提醒学生，网上学习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合的。他们提出三个条件：一是学生必须是主动学习者；二是对电脑技术要得心应手，至少不能讨厌电脑；三是学生应该有强烈的学习外语的动机(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Language Online)，希望学生对此有充分的认识。
㈢时区差别的困难
美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从东到西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如果使用同步的电视会议或者网络语音和文字讨论的话，时间的安排就是一个问题。在东西部不同的时间内安排课程有一定的困难。如果美国要和中国连线进行同步授课或讨论交谈的话，问题就更大。美国的白天是中国的晚上，无论如何安排总有一方要在晚上上课，非常不方便。相比之下在亚洲地区的日本和中国大陆或者台湾连线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因此在跨时区的远程教学中，非同步的语音和文字讨论就非常重要。现在文字讨论已经没有技术上的障碍。但是语音的非同步(asynchronous)讨论还是不够完善。例如目前网络上可以进行语音交谈的服务器已经存在了，例如Wimba公司(http://www.wimba.com)的语音讨论服务（原为免费，现在收费）可以让学生和老师利用网页和语音留言进行非同步的讨论。将来随着电脑网络传输技术的发展语音传递问题一定可以得到解决。
㈣教学内容和开发
1. 口语与阅读。中文远程教学与其他学科教学相比有其特殊性。有的学科不需要师生面对面的交流，课程内容可以用文字和图像来传递，但是语言课程就必须有师生的及时交流。特别是初级阶段的口语教学更需要面对面的交流。我们觉得在初级中文口语教学阶段采用电视会议形式比较合适，在中高级阶段采用电脑网络技术进行读写教学比较合适。
2.课件制作和人力资源。远程教学整套课程的制作比单项课件制作复杂，需要的经费也比较多，因此个别教师制作整套远程教学的课件不切实际。一个学校要进行整套中文课程的远程教学最好是采用团队教学方式(team teaching)。美国大学尊重学术自由，教师往往习惯于独自发展一套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有的学校只有一位中文教师，有的虽然有几位或更多的教师，但由于所教课程不同往往也是独往独来，缺乏联合教学的经验。因此，提倡跨校合作就显得非常重要。比如，采用统一教材课本或者教同等程度的教师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开发课件，共享使用，解决课件制作方面的困难。
3.教师对远程教学的经验不足。长期以来教师习惯于课堂教学，对于利用电脑网络、电视会议等手段进行远程教学经验不足。因此在究竟应该如何进行电视及网络教学和教学内容的开发方面还存在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远程教学的教学内容和方法和传统的课堂教学究竟有什么不同？语言教学学理论以往对语言本身和学习者的研究比较多，对于在新的信息时代，采用了新的技术以后，教学方法如何适应变化则研究得很少。我们很少看到研究文章谈到网络教学的理论与模式。在中文教师培训方面虽然有学校举办了各种短期的学习班，但很少有学校将电脑技术增加在中文教师培训的必修课程之中。
四、未来的预测
上面分析了美国中文远程教学中的一些问题和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观念的更新和技术的发展，这些问题可以逐渐解决，目前遇到的困难也可以逐步克服。我们可以预见，远程教学在其他学科能得到广泛的应用，在中文教学中也会逐步得到比现在更多的应用。首先在教育技术对教学理论的影响方面研究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对于我们在今后如何按照教学理论来应用教学技术会有很大的指导意义。其次，电脑网络和宽带技术日臻完善，新的技术不断出现，对于远程教学特别是中文远程教学一定会提供更多更方便的手段。例如我们在口语教学中所急需的语音识别和语音交流技术也会有较大的发展。目前许多电脑公司正在积极研制开发语音识别和合成技术，一些大公司，如联合航空公司已经开始使用这些技术为旅客服务。为中文教学设计的、使用方便的语音识别和合成技术不久也一定可以面世。最后教师对电脑技术将越来越熟悉，今后的教师和学生对电脑的使用将不再陌生，利用电脑制作教学课件将成为教师备课的一个重要部分，电脑也成为学生学习中须臾不可缺少的工具。到那时候，远程和网上教学将成为中文教学的一种重要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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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感谢白建华、陈雅芬、印京华、Diana
Sun, William E. Duncan, Stephen Fleming, Stan
Mickel 和Ted Yao 等教授提供宝贵的资料。文中的疏漏和错误与他们无关，均由本人负责。